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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主角必須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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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餘音在空曠的殿內傳來餘響, 小國君緩緩放下手,並未去看他也沒應聲,只是目光空泛地看著地上的刺客。他一動不動地用手撐著身體, 青絲鋪了滿床, 蘊在眉宇間的一層淡薄慍惱讓他看起來像是受到了驚嚇,又像是被激怒的惡鬼。

良久,稍顯稚嫩但萬分冰冽的嗓音才響起:“受傷了?”

玄甲忙道:“微臣無事。”

聶嘉輕輕彈指, “下去吧, 辛苦你了。”

玄甲看著床上還維持著那個動作的小國君,目光驚疑不定, 他總覺的小國君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,似乎多了一種深淵般讓人望而生畏的陰郁氣勢。

“是。”玄甲最終什麽也沒敢問,應聲退下,臨走前順便把刺客的屍首也給拖了下去。

聶嘉在黑暗中沈默了很久才疲憊地低下頭用雙手捂著臉, 他比前幾天,更有氣無力了。

刺客並非只有一波,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,那些渴望暴君斃命的亂臣賊子怎麽會輕易放過。下半夜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,外頭有怒吼也有慘叫,血液濺滿了窗紙,門縫下隱隱滲血, 可想而知外頭是怎樣一幅人間煉獄的場面。

殿內的小國君只是在黑暗中靜靜坐著,聆聽這場盛大的殺戮。

玄甲終究只有一人,分身乏術, 偶爾會有漏網之魚闖入殿內,但擡手間便被小國君斃命。

這一夜就在刀光劍影中過去了。

聶嘉一夜未睡,君長生體弱多病,只是熬了一夜聶嘉的眼下便滿是鴉青。清早一出殿門,赤雲宮處處都煥然一新,雪沒了,血也沒了,連冷冽的空氣中都沒有一絲異樣的味道,掃目一看,仿佛昨夜什麽都沒有發生。

但宮人間的緊張氛圍卻無法忽視,半夜被吵醒目睹了赤雲宮這場腥風血雨後,赤雲宮上下的宮人均是一副肝膽俱裂的模樣。唯有小國君神情如常,胃口不佳的用過幾口早膳後便去廊下曬太陽了。

腳邊放著火爐,暖烘烘的太陽一照,聶嘉就困了,縮在層層疊疊的裘皮中昏昏欲睡的打盹。

赤雲宮這場大規模的刺殺已經傳遍朝堂,聽說小國君毫發無傷但卻沒來上朝,朝臣震驚又可惜,紛紛假意關心的往上遞了折子問安,卻無人追究刺客的源處。聶嘉猜都猜到了,折子一本沒看全讓人燒了。

“大王,靜王殿下來了。”老太監不知小國君是否已經睡著了,便附耳低聲地道了一句。

聶嘉睜開眼睛,睫下溢出一絲刀劍的清光。

“聽說這幾天王兄一直沒吃藥,臣弟特意親自早起煎了藥來,王兄趁熱喝了吧。”君長悅面色蒼白地領著宮人走到聶嘉身邊,將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端到聶嘉面前。

“下了什麽毒?”聶嘉敷衍地問道。

君長悅坐到聶嘉身邊,自嘲地笑了笑,“王兄身邊的暗衛很是盡責,臣弟送來的東西都裏裏外外探查了許久才放行,臣弟哪有給您下毒的本事。”

君長生這幾年的確一直都是由君長悅調養身體,五年前雪夜中的那場淩虐在他身體中留下了許多病根,孱弱得根本活不到而立之年。但聶嘉望著他,並不去動那碗君長生已經喝了五年的藥。

他只是懶懶地閉上眼睛,繼續打盹。

君長悅對於他的冷淡並不在意,兀自靜靜說道:“昨夜赤雲宮兇險無比,王兄萬幸毫發無傷,可這樣的情況日後只怕會越來越多。若王兄先前隨了臣弟的願安葬司空寒,便不會有如今群臣激憤的場面,王兄您也不會立於如此危險境地之中了。”

“無妨,來多少,殺多少便是。”聶嘉懶懶地哼哼道。

君長悅蒼白笑道:“您真的覺得殺人就能解決一切嗎?”

“不能嗎?”聶嘉目光戲謔地看著他。

君長悅目光漠然,道:“刀總有鈍的那一天,難道您沒發現您能使喚的人,只有身邊的暗衛了嗎?在宮中您是燕國的大王,若是出了宮只怕人人都意取您的性命。作繭自縛的道理,小時候還是您講與臣弟聽的。”

“司空寒作繭自縛的時候,你可有這樣勸過他?”聶嘉壞心眼地去撕君長悅的傷疤。

果然君長悅一惱,看著聶嘉急喘了兩下,隨後振袖離去。他走到赤雲宮門前時回過頭,看著神情閑適的兄長,眼眸通紅的咬著牙悲痛欲絕道:“你殺了司空寒,我雖怨你卻從未傷害過你,往後也不會,幼時你救我一命,如今我們各不相欠,你好自為之。臣弟就此別過。”他轉頭時流下滾滾熱淚,背對著聶嘉道:“那藥能祛你身上痛病,雖無法根治卻能暫緩,喝不喝由你。”

說罷大步離開了赤雲宮。

聶嘉的指尖慢慢在手爐的花紋上摩挲,不知君長生面對弟弟的決裂言詞會有何反應,聶嘉當然是毫不在意的。君長悅離宮後就會遠赴西北前線,以超絕的醫術贏得一片軍心,又和重生的司空寒相認,夫夫聯手拿下了整個西北地區的民心所向。

西北前線是有六名玄甲在的,那是司空寒的大本營,需要絕對實力的鎮壓。在司空寒和君長悅相認後不久,六名玄甲均折在西北。

念及此,聶嘉揮退身旁的宮人,喚玄甲現身,“人還沒回來?”

玄甲回道:“邊關路途遙遠,一來一回也要數天功夫,想必也快了。”

聶嘉皺眉撫了撫刺痛的膝蓋,這雙腿,太礙事了!

“大王放心,微臣自當誓死保衛大王的安危。”玄甲字字擲地有聲道。他見小國君如此焦急,還以為是對他一個人不放心,便連忙表忠心。

聶嘉沈默著沒說話。

他其實很焦躁。燕國的確像君長悅所說的那樣已經不是君長生所能控制的了,他賴以生存的是玄甲。能殺了司空寒,是因為玄甲。能嗜殺成性仍穩居王位,是因為玄甲。

他現在民心盡失,文武百官天天琢磨著怎麽造反,軍隊沒有玄甲鎮著早就殺上王宮了。沒有玄甲,君長生便會失去一切,王位和性命都岌岌可危。這一切不只是君長悅,連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。因為司空戰神一死,暴君旋即遷怒另一名護國戰將,整個涿鹿城都在蠢蠢欲動。

一旦有人在背後煽動,群臣揭竿而起,一名玄甲是絕對護不住小國君的。

而經過昨晚的試探,恐怕滿朝都知道小國君身邊的防禦力量已經不堪一擊了,如此機會怎能放過,真正的動蕩可能就在這幾天,甚至是今夜了。

在這種情況下,要實現原主“逆我者亡”的心願,聶嘉就不能繼續窩在王宮,可他不想亂跑,他怕時諶找不到他。聶嘉的牙齒細細密密地咬在一起,每時每刻都因此倍感折磨。他想見時諶,冒著被殺的兇險也想先等到時諶。

此時一名侍衛疾步跑來,撲通跪到廊下,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道:“稟大王!捷報!高都督的精銳之師大勝夷人,連奪夷人四座城池,夷人已向高都督稱降,願臣服大燕!此時高都督率麾下鐵騎凱旋而歸,已到涿鹿城下!”

聶嘉微一怔,駐南夷前線的軍事長高文不是什麽出色的將領,他能擊潰生猛無比的夷人平定南夷?楞神了這麽兩秒,聶嘉才猛地回過神,是玄甲!

“去玄武臺!”聶嘉急促吩咐。

赤陽宮,君長悅正萬念俱灰地坐在桌邊,等著宮人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準備離宮。他放棄了無藥可救的兄長,待他一離宮,不管朝臣如何血洗王宮,都與他無關了。他只想回西北,那裏有司空寒的存在過的痕跡,也會是他餘生唯一的慰藉了。

宮人來通傳,將南夷捷報告知。

君長悅楞了,“就憑高文?”

怎麽可能!

玄武臺上,無數侍衛林立,宮人隨伺左右,聶嘉緊張得心都提了起來,看著尚且緊閉的城門眼都不敢眨。

幾位林立在玄武臺下的重臣也十分緊張,如今涿鹿城人心惶惶,正是把暴君拖下王位的大好時機,怎麽偏偏這麽巧高文竟然帶著踏平南夷的鐵騎凱旋而歸?若他臣服於暴君,下次這等好機會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了!

不過高文只是區區獻洲都督,平生從未踏足過涿鹿城,為人又懶散怕事,等他來了涿鹿,想必暗中哄哄許他高官厚祿也就行了,畢竟誰真的願意忠心於這暴君?有高文帶來的鐵騎在,區區暗衛,更不在話下!

朝臣皆如此滿心戾氣地想,百姓則不然。雖然現在司空戰神的屍首還掛在城墻上,但他們更高興聽到戰場傳來的捷報。燕國打了勝仗,比什麽都強,雖暴君威壓懸在頭頂,但總比亡國後流離失所的要好。

聽說有軍隊凱旋歸來,涿鹿城的所有百姓幾乎都湧了出來烏泱泱的擠在街道旁,等著目睹凱旋之師的風采。

不多久,城門大開,一眼望去是一片漆黑的戰甲,隨後就是一股從地獄裏翻湧而出般的血腥之氣猛地沖進了城內。

原本在百姓間沸騰的氛圍瞬間喧囂長安。

進入城內的鐵騎表情冰冷而麻木,他們的戰甲並不是漆黑的,而是濺滿了無數幹涸的血跡,一層又一層,凝固的血跡將戰甲染成了黑色,每一個人皆是如此,不知在邊關究竟是殺了多少的人。

而隊伍最前的將領位置,騎在馬上的也不是高文,而是身披戰甲腰佩血刃的陌生男人。他面上卡著一張冰冷的鐵甲遮住口鼻,看不清他的樣貌,那雙灰涼的眼眸卻充滿森冷的殺伐,與之對視猶如望著幽澗般令人膽寒。

在場的朝臣均不禁遍體生寒。

而玄武臺上,自軍隊踏進城門的那一瞬間,聶嘉就從步攆摔了下去,磕得腿疼都顧不上了。宮人去扶他,卻發現小國君跪坐在地上渾身都在顫抖,他的雙眼不知何時早已通紅,定定地看著那名讓人望而生畏的將領,咬著牙話都說不出一句。

玄武臺下,將領遠遠望向亂成一團的玄武臺,眸光定在冷風中孱弱的小國君身上時,那雙死氣沈沈好無光的狼眸忽然斂進了一絲的震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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